常小文朝菱花形的大面銅鏡扮了鬼臉,逕自哈哈大笑,接著從抽屜翻出來一堆胭脂、眉筆、香粉……形形色色小巧精美的化妝工具一應俱全,常小文不由得嘖嘖稱奇。

「瞧瞧這些玩意,哈哈,跟女人家的閨房沒兩樣!」說著常小文拉開斗櫃,讚嘆地看著那一件件昂貴錦繡華服。「哇,這西廠公公也太有錢了。」

風裡刀煩悶地盯著常小文滿屋子亂竄的身影,心裡有些後悔沾上常小文了。

兩人合作過幾次買賣,更不乏數回皆大歡喜的露水姻緣,但也不過就是比虛情假意再好一點罷了。他壓根就沒信過這個番邦出身的野女人,更沒想過要帶她上京。

別看平時常小文什麼瘋話都敢說,一言不合對著男人照樣大打出手,大咧咧的粗率又輕佻,一副直來直去、沒什麼心機的模樣,但她總是能得到想要的結果,自相識以來,就沒見她吃過虧,風裡刀始終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女人。

常小文纏著他一路跟到京城,絕不是因為突然的心血來潮,她不會做無用之事。

可是風裡刀以言語試探了幾次,卻什麼也沒打聽到。常小文那副渾然天成的懵懂表情,反倒弄得他都感覺像是自己多心了。

冒充西廠廠公的身份,順利混進了靈濟宮,風裡刀心中反而更加的不安,這個乍看之下不甚華麗卻明顯很富貴的屋子,從一磚一瓦到家具擺設到處充滿了原主人的烙印。一踏進這個地方,風裡刀立刻覺得渾身不對勁,簡直像是正被雨化田狠戾得像刀子般的眼睛盯著似的。

一想到雨化田,風裡刀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,他始終忘不了雨化田瞥過自己的眼神。其實雨化田的目光既不殘忍、也不無情,只是讓風裡刀覺得自己在他眼中是隻小蟲,他略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。

風裡刀甩甩頭,順便甩到那些討厭的記憶和不愉快的感覺。對,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,那個美得妖里妖氣、武功強得跟妖怪沒兩樣的西廠廠公,結果不也埋在龍門黃沙裡了嗎!

好不容易從龍門的死局中逃出生天,殺死武功高強的西廠廠公,更是意外之喜。雨化田一死,他便可以放下心了。

話雖如此,可是風裡刀心裡不知為何卻隱隱懷著恐懼,雨化田死後,他日夜不安,彷彿隨時有人盯著自己似的。風裡刀恨恨地想,雨化田帶給他的陰影太重了,連人死了都要擾得自己不得安生。

當常小文提議同行,他覺得多個幫手也多點底氣。可是這女人也不知是什麼打算,倘若事情有變,可能會壞他計畫。現在想來,越覺得帶著常小文一起是個昏招。

如果是顧少棠,自然同他更有默契,也不會有額外的顧忌,但是他……不能讓她捲進這些麻煩。

「呦,幹嘛愁眉苦臉的?有心事啊,來來來,姊姊安慰安慰你。」

抬頭一看,常小文一屁股到他身邊坐下,健美姣好的女體溫度隔著衣物就這麼傳了過來。

「說話就說話,別動手動腳的,瞧你還像個姑娘家嗎?」風裡刀撇了撇嘴,扯開常小文如同八爪蛛般纏住自己的手臂。

「怎麼不像?」常小文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,反而嘻嘻一笑。她的臉上抹掉了那些花花綠綠圖案,棕色的皮膚襯著立體的五官,倒也美得野性潑辣,她笑吟吟地說道:「比起某個人,我絕對是女人味十足,這一點……你還不夠清楚嗎?」

常小文一邊調笑一邊挨近,某個軟綿綿的部位看似無心更若有意地蹭著了他的手臂。風裡刀有如觸電般一下子跳起來,但隨即又被眼明手快的常小文拽了回去。

「哎呦還害羞啊?我們都什麼關係了,你真可愛……」常小文吃吃地笑著,甚是淘氣地朝他耳邊吹了吹氣。

若是平時,風裡刀說不定順勢而為同她嬉笑怒罵一番,但這節骨眼他正煩燥著,一把推開投懷送抱的常小文,低聲吼道:「你鬧夠了沒有?」

「冤家,你真是無情。回頭見了顧少棠,我可得好好提醒她,讓她明白:卜倉舟到底是怎麼樣一個花心薄情的浪蕩子。千萬別被男人幾句花言巧語給哄住了,騙得昏頭轉向不知東南西北,最後哭得還是自己。」

「喂,說好不關她的事啊!我警告你,管好自己的嘴,少跟她胡說八道,不然——」

「不然怎麼著?」常小文柳眉一挑,嘴邊半是挑釁地唚著笑。

風裡刀瞪著常小文。這女人!難道就是吃定自己不能拿她怎麼樣嗎?這麼一想,常小文的笑容在他眼裡也就充滿了輕視的意味。

「呦呦呦,幹嘛這樣看人,怪嚇人的……」對風裡刀慍怒的眼神視若無睹,常小文用食指撓著風裡刀英俊的臉皮,討好地笑道:「我就開開玩笑,不行嗎?好啦好啦,輸了你了。那些讓你不高興的話,我一句都不說……你知道人家就是喜歡你,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?為了你,我哪裡都可以去,做什麼都願意。別氣了,笑一個?」

風裡刀看著這女人,生動的大眼睛閃閃發亮,看起來俏麗又真誠,那種與中原女子迥異的直白甜言蜜語別有一番勾人的誘惑風情。但裡頭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,風裡刀就不敢肯定了。

常小文伏在他肩膀,溫言軟語地說道:「我不就想幫你忙嘛!有什麼煩心事,你不說出來怎知我沒好主意?我可是很有用的。你這西廠大官扮起來舒服,吃得好穿得好,出入有人服侍,沒人敢惹,有什麼好煩惱的?」

風裡刀終歸是沒法對女人惡言相向的性子,既然常小文好聲好氣地服軟,他也只能有來有往地緩了臉色。不過他心中所想,哪能輕易對常小文全盤說出,隨便撿了個簡單又令人信服的原因說道:「之前不比現在,此處是京城,皇宮裡總有熟悉雨化田的人,不是那麼輕易蒙混過去。」

「嗯,我來瞧瞧。」常小文抬起他的下巴,認真地打量了一番,「說起來,你和雨化田像是很像,要說差別,又好像差別不小……」

「閹人跟男人,哪能沒差別?」從小到大,哪人見了不誇風裡刀長得俊生得好?這一點,風裡刀自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,可是長相酷似那個娘娘腔的妖人就讓他高興不起來了。

常小文想了想,若有所悟,握拳拍了一下掌心,「我知道了,交給我吧。」扯起風裡刀推著他坐到妝台前。

一見常小文拿出粉盒,風裡刀便明白這是要朝自己臉上做文章了,臉色微變。堂堂男子漢塗脂抹粉的像什麼話?他起身欲走,但常小文一臉「相信我」地硬是將他壓回凳子上。

好一陣塗塗抹抹之後,總算聽到常小文說:「成了,你瞧瞧鏡子。」

睜眼一看,風裡刀從鏡子裡看見面露訝異的雨化田瞪著自己。他覺得這表情並不適合出現在那張臉上,腦海中回想著雨化田高傲的舉止,揣摩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,略抬起下巴,斜挑著眼角,再看鏡中人,便是九成九相似的雨化田了。

必須承認,常小文的化妝技巧確實是好,經由她的巧手掩蓋,風裡刀臉上細小的瑕疵完美地消失了,漂亮的魚尾眼線自眼角延伸微微上勾,也不知道常小文怎麼弄得,把自己行走江湖風刀雨劍下曬黑的滄桑面皮塗成一片慘白,而且白得……渾然天成。

「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手藝……」風裡刀喃喃地說,忍不住左看右照,實在是看不出來塗了粉,這粉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,細細滑滑的,泛著香氣卻不膩人……

「那還用說!化妝是小意思,本姑娘是貨真價實的女人。」常小文自得地撩了一下頭髮。

「這……是不是粉抹得太白啦?這臉色白得跟活見鬼一樣啊!」

「皇宮的大內高手可不是樣子貨,就你那功夫,估計連開打都不用,一照面就把你武功底細瞧光了。不抹白一點,怎麼顯得出傷重未癒的模樣?」

風裡刀聞言愣了一下,說道:「你考慮得倒是仔細。」誰說常小文只會罵人、喝酒和打架?他就知道這女人比外表看上去來得更有心計。

「我要幫你的嘛!有我跟著你啊,你就放心地安穩做你的西廠督公吧!說好了,可不許丟下我哦,你到哪裡,我就到哪裡。」

 


有點卡,寫起廠公以外的角色就覺得不是那麼順手~

但是這段劇情還是必須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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